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邵惊羽总是在战局上有着超乎常人的警觉与第六感,他大步赶往后苑时,就算面对数万铁骑也未曾失措的心臟,不受控制的疯狂失控起来。

短短几步路中,邵惊羽猜想到了最坏的结果,阿鸣从来不惧死亡,所以最坏的结果该是什么?

忍无可忍将身份揭露?

没有关系的,邵惊羽安慰自己,他会尽全力保住他们二人然后带着她远离京城,就算是去满是风沙的西北亦是无妨,她不喜欢这这里他的家人不喜欢她都没有关系。

可是就算邵惊羽想了那么多,却唯一没有想到颜一鸣会眼睁睁的死在他的眼前。

他听见无数人在喊他将军,他看见熟悉的身影倒在不知哪位夫人的怀里,唇边的血迹像是自他的心口一点一点渗出一般,倏然疼的无以复加。

邵惊羽有些茫然,他站在距离不过几步的地方看着,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血液一般,突然间疯了似的两步上前将人抢了回来紧紧的锢在怀中。

手在抖,眼泪在留没法开口,听说人在极致悲伤与震惊时是说不出话的。

身边很嘈杂,但是颜一鸣的声音却很清晰的印在了心口里,她说她想念草原的星空,想念那时候与她一同数着星星的少年,让他将她葬在她故乡的山头,却不许他再出现在他的面前。

长久以来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句后轰然重创,紧随着怀中女子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塌陷成破碎一片。

云晓几乎是拖着大夫从人群中匆忙挤出来,大夫战战兢兢的把上颜一鸣的脉搏,陡然一颤后跪倒在地急声道,“回将军,姑娘已经仙逝了。”

邵惊羽没有动,只是将怀里的人抱得越紧,似乎还想感受着她身上仅存的一点余温来欺骗自己,云晓愕然站在原地,蓦的将大夫提起来怒吼,“她一个时辰前还和我在下棋,怎么可能一眨眼就死了!”

“我我我不敢欺骗将军啊,这位小姐本就受伤极重,又中毒在后……”

话音未落已是被邵惊羽一把拎在眼前,面容俊朗的将军此刻双眼通红噬人一般胆寒,“中毒是什么意思?”

周围一片哗然。

还怔愣在原地的邵夫人陡然间惊慌起来。

这不可能啊,大夫说那些药至少要一年时间才会慢慢有效,所以她才敢赌这一回,而且因为颜一鸣的察觉她甚至已经让人停了药,颜一鸣又怎么会中毒?

可是她确实中了毒,大夫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颜一鸣确实重了一种毒药,这药专门针对身有重伤之人,若是受伤极重不出半年定会恨体而亡。

邵惊羽抓着大夫衣襟的手茫然放开,他突然想起了一些被自己忽略的曾经。

不知是哪日,颜一鸣曾不经意说今日的药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,像是多了点什么,可是他并未放在心上,只是当那日换了药而已。

药是谁开,药从何来,邵惊羽不可置信的触及了真相,再看已然闭上眼睛的颜一鸣,突然有了种苍天愚弄的荒唐与可笑。

他还问为何会中毒,为何会死,分明一开始将她推入死亡的,就是自己。

九公主踌躇的站在一边犹豫开口,“惊羽哥哥,她说她,是毅勇侯,是真的吗?”

“是”,邵惊羽抱着再也无法醒来的人站了起来,他不知道她说了什么,只是她定然是不会说谎的,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邵惊羽惨笑一声,“无论她说了什么,都是真的。”

人人静默一片,颜一鸣说出来那番话时众人许是半信半疑,但是待颜一鸣骤然死去时,英雄凛然却被愚人相逼致死的沉重袭上心头,已是信了大半。

如今再从邵惊羽的口中得到肯定,又如何掩饰的住内心的震惊。

虽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,却比不上亲身经历来的震撼,亦然比不过目睹真人风姿却转瞬即逝的悲凉。

已是入了冬的金陵突然下起了雪,云晓突然想起不知哪日,颜一鸣与他说今年将会迎来一场早雪。

可是如今早雪降临,她却再也看不到了。

陈夏五十年的初冬第一场雪,那日,名震一时的毅勇侯再次出现在人们的闲谈之中,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百姓,人们这才知道,那位天纵奇才的少年将军原来是个半大女郎。

古有岳飞精忠报国却惨死奸人之手,如今有颜一鸣浴血杀敌,最终却因为内宅龌龊而惨遭毒害。

英雄未能葬身沙场,痛心,亦是悲凉。

邵惊羽将她带回了将军府,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之上,盖好被褥后转身离开,踏进了巍峨的皇宫。

沿路的宫人们投去古怪而难掩悲怆的目光,邵惊羽像是未曾看见一般,大雪漫天,他跪在金銮殿外凉的蚀骨的大理石地板上,就像一尊雕像。

太监轻声通报,皇帝笔下的字迹一顿,一首《满江红》蓦然停住。

臣子恨,何时灭,如今臣子已死,他却从未来得及一见。

何事最让人伤怀,英雄末路,美人香殒,两者相纠葛,更是难掩无数遗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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